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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1/27 18:08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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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DHD,中文全称为:注意力缺陷与多动障碍,也就是俗称的多动症。

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医学界都以为,那些患有ADHD的儿童长大后自然就好了。但现实是,有2/3的人会将这一疾病带入成年,在我国,保守估计,成年ADHD的患者数量超过万人——而在知晓这一切之前,在生活的一次又一次挫败中,这些被认为是懒散的、糊涂的、被宠坏的、甚至是无能的人已经接受了这些贬低,甚至认为自己就是一个这样的人。

文|吕蓓卡

编辑|金石

找到名字

在木木25岁的人生中,她常常被问到一个问题——你怎么这么迷糊?但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,包括她自己。

从记事开始,晃神、健忘就不断干扰着她。常常丢东西,上课时爱讲话,还时常走神发呆,听着听着课会突然发呆,吃着吃着饭也会突然发呆,最严重的一次,过马路时发呆忽略了后面的车,又正好碰上疲劳驾驶的司机,当她反应过来时,自己已经被撞倒在地。

上初中后,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保持专注,同样的时间里,身边的同学就是能做完比她更多的作业。她去问老师的问题,总是刚刚讲过的,但她上课时根本没听到这句。

木木的父母是重庆一所二本的老师,他们同事的孩子,都是人大起步。为了逼自己把学习搞好,木木只能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控制自己的注意力。学习成绩终于上来了,但在焦虑和周围人的压力下,高中时木木被确诊了抑郁和强迫症,这也导致她多读了一年。

后来,她也考上了人大,但上大学之后,她依旧糊涂、健忘、丢三落四,频繁弄丢实验道具,常常忘了室友还没回来就锁了门睡觉。问题变得不可收拾是在申请博士准备材料时,她频繁出错,每次提交的材料都有缺漏,因此错过了好几所大学的截止期限,导师告诉她,你这样出国读博会有很大的障碍。终于,木木决定去看医生,为自己的问题找个答案。

同样25岁的国涛,几乎拥有和木木一样的成长经历。上课时东张西望、坐不住,记性差,丢东西,这些都是家常便饭。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上小学时有一天放学,他倒背着没有拉拉链的书包就回家了,到家后发现,所有的文具和书本都丢了。

他总是听错别人的话,妈妈让他拿香皂,他几乎每次都会拿成肥皂,还有人名,他也总是叫错,为了解决这种尴尬,他只好想了一个解决办法——逢人就叫,嗨,兄弟。

本科时,国涛就读过那本著名的《分心不是我的错》——年,美国注意力缺失领域的顶尖专家爱德华·哈洛韦尔出版了这本书,书中讲述了不同类型的注意力缺失的症状及相关应对措施,哈洛韦尔还特意提到了这个群体共同面对的迷茫,他写道:一个人可以一生都活在一种状态中,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,这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。它被我们视为理所当然,直到我们给它起名字之前……起名字能让我们指认它,控制它。

这本书是注意力缺失解读领域的经典。

读研究生时,医院找到这个名字——他自己的注意力变得越来越不可控,无论是上课还是开会,他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听别人讲话。拖延变得特别严重,有时候只是把一些资料复制粘贴到word里,他都完不成。

医院,木木和国涛终于找到了那个名字——ADHD,中文全称为:注意力缺陷与多动障碍,也就是俗称的多动症。在精神疾病的诊断手册中,ADHD被定义为一种神经发育障碍,是脑部发育的问题,有新的研究指出,ADHD的患病与基因有关,有75%的患者来自于遗传。

通常情况下,大脑中不同脑区间神经元的连接互动会帮助我们完成感受、认知等一系列行为。其中,多巴胺和去肾上腺素作为神经递质,在执行力、动力的产生和奖赏机制的运行中扮演着重要角色。而对于ADHD患者来说,他们大脑中这个互动的系统出现了故障,多巴胺和去肾上腺素无法正常发挥作用,因此,他们很难去控制自己的行为、情绪和注意力。别人出了实验室,可以很轻松地想起来把空调关掉,但我从生理上就决定了,我做不到,起码很艰难。木木说。

ADHD有两个亚型,一个是注意力缺陷,表现为无法控制注意力,另一个则是无法控制行为和情绪,就是多动。在日本,有医生提出了一个十分形象的名字:大雄-胖虎综合症。大雄的散漫、拖延代表了前一种,胖虎的易怒、冲动则代表了第二种。木木和国涛则都属于第三种类型:注意力缺陷加多动——咖啡馆中,穿着风衣的木木看上去是个柔弱的女孩子,但高三时,有一次她生气,可以拿书把班里的男孩砸哭。国涛在本科的时候也遇到了人际关系的危机,因为我冲动、偏执,一言不合就开怼。

在一般人的认知中,ADHD是专属于儿童的疾病。有相关统计显示,全球有6%-8%的儿童符合ADHD的诊断,在中国,这个比例是6.8%。这也意味着,在中国,每14个儿童中,就会有一个患有ADHD。而这部分儿童中,有2/3的人会把它带进成年,据统计,全世界范围内的成年人中,ADHD人群的比例大约在2%-5%,即便以最低的2%来计算——在中国的成年人中,有超过万人深受ADHD的困扰。

大雄和胖虎,形象地解释了ADHD的两种类型。

道德标签与解脱

在木木和国涛找到ADHD这个确切的名字之前,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很多状况都会被贴上各种各样的负面评价标签。

上学之前,这些标签是调皮、淘气、不听话,上学后,逐渐变成了粗心、懒、没有上进心,再后来,这些标签则会上升到道德层面:自私、不尊重他人、情商低、品德不好,甚至是——无能。

木木至今都记得上幼儿园时,自己因为捣乱会被老师关在小黑屋里,所有的灯都被关掉,她一个人在里面撕心裂肺地哭。小学时,她上课走神、说话,总和同学打闹,老师停了她的课,在班里开她的批斗大会,以她为反例给全班进行思想教育。

而在父母的朋友那里,木木的多动、不服管是被惯坏了。一次吃饭,他们对木木说,以前像这种小孩儿长大就进监狱了。得到这样的评价后,父母也没有给她应有的保护,她八九岁的时候,父母甚至不止一次表示想再要一个孩子,因为觉得养她养得太失败了。

大学*训时,每天早上集合,木木总是最后一个入队,因为找东西老是找不到,反应总比别人慢。她被同学说没有集体意识,从来不考虑他人的感受。等电梯时,她常常没有耐心,总是忍不住一直不停地按按钮,一次,一同等电梯的人说,人大的学生就是这个素质?最夸张的一次,前男友和她分手时说,你不知道你风评一直很差吗?

类似的经历,广泛存在于ADHD的患者群体中。媒体人*章晋也深受ADHD困扰,从小丢三落四、做事拖拉,寒假开学前一天,需要父亲守着才能把作业做完。父母曾对他说,你这样的人要是能讨得到老婆,我就算死在门板上无人收尸也能闭眼了。

这种将疾病与道德水平关联,导致患者被误读、贬低的状况也存在于ADHD的发现和治疗史中。

上个世纪初,英国医学界在提到有多动行为的儿童时,曾用过这样的描述——道德控制缺陷为病态表现,没有智力的普遍损害,没有身体疾病。为了管教他们,这些小孩中的大多数会被送进感化院,进行行为矫治,也就是现代语境中的管教所。

后来,随着精神医学的发展,儿童ADHD一点点被世界认识,科学逐步代替道德,成为人类行为多样性的解释。但对于儿童期未能确诊的成人ADHD患者来说,这种审判则会延续数十年。

很多ADHD患者从孩童时代就被视为异类。图源电影《看上去很美》

由于对疾病常识的不了解,以及相对单一的社会评价体系,大多数成人ADHD的患者都会经历成长过程中的贬低——长期的负面评价,再加上本身大脑控制系统的薄弱,这也从生理上决定了他们患上焦虑、抑郁等其他疾病的概率比正常人高很多。

木木中学期间被确诊为抑郁症、强迫症时,即使是在诊室里,她从医生那里听到的话依然是,别人说几句就受不了,肯定是小时候家里太惯。国涛则在自己的笔记中写道,在命运的持续摧残下,我从一个蹦蹦跳跳、无忧无虑的小孩变成了一个神经衰弱、情绪失控的青年。

因此,对于很多成人ADHD患者来说,确诊成为了一种解脱。在《分心不是我的错》中,在哈佛医学院任教超过20年的哈洛韦尔写道,诊断就是希望的起步。因为,对注意力缺失症而言,诊断本身就是治疗的一部分,诊断带来极强的解脱感,本身就是一种解放。

在确诊的过程中,木木的很多问题都找到了解答。她从小做事不考虑后果,五岁时会牵着邻居家两岁的小孩在晚上四处乱走,两家人都疯了。还有一次,她骑车从大斜坡上冲了下去,医院,脸上缝了几针,这些都是ADHD的典型特征,没有安全意识,而这些问题是否出现在12岁之前,且持续时间超过6个月——这是成年人确诊ADHD的重要标准。

此外,医生还会让来访者填写一份《成人ADHD诊断量表》。木木记得,那份量表中,有些问题就像为她量身打造的:别人与您说话时,您没留意听,经常走神,丢失工作或活动中的必需品,不停地活动,就像有发动机驱使一样……个体的确诊需要符合量表中的六条症状,同时,还需要辅以一些具体的生物学检查,例如前额叶的脑电波检查、大脑血流变化的红外热成像等——在核磁共振影像中,ADHD患者大脑的某些区域的确和正常人存在差异。

你是个非常典型的ADHD。国涛说,他至今记得当医生说出这句话时他的感受——好像有一股暖流瞬间穿过整个身体。而另一位被确诊的患者则在社交网络上写道,那一刻,我终于确认了一件事,我只是一个病人,而不是一个烂人。

一位成人ADHD患者如此讲述自己确诊前的心态

去儿科

但目前,一个成年人想确诊ADHD,并不容易。

医院的王玉凤教授是国内最早研究ADHD的医生和学者之一。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她刚接触这个领域时,ADHD还被称为轻微脑功能失调(MBD)。她在北京医学院读了MBD的硕士,在当时,轻微脑功能失调被认为只存在于儿童青少年中。

年,王玉凤去哈佛大学读博士后,在纽约的一个精神医学会议上,她第一次知道,MBD的症状是会持续到成年的。她记得,那个会议用了大块的时间讲成年人MBD,而当时的中国,儿童MBD都还是一个新概念。

回国后,王玉凤开始留意更大年龄段的MBD症状,在这之前,不管是临床还是研究,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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