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7月7日,青山湖区人民法院对“豫章书院”案作出一审宣判。
在现场听完宣判后,网友
温柔JUNZ发了一条微博:“吴军豹两年10个月,任伟强两年7个月,驳回所有民事赔偿请求。只有一个非法拘禁罪,没有其他罪名。”温柔,是年最早爆出豫章书院事件,并一直为这件事奔走,组织受害者举报,甚至因此被豫章书院创始人吴军豹一伙死亡威胁的人。
“判得太轻了!”任何一个关心“豫章书院”案件进展的人,在看到一审判决的结果时,大概都会这样想。
毕竟,这座臭名昭著的戒网瘾学校,是上千个受害学生的噩梦。
全封闭、浑身赤裸、睡在屎尿盆旁边、暴晒、鞭打、无底线体罚……这些是人们对于这所坐落于江西南昌的著名“戒网瘾学校”的共同印象。
第二天,温柔在微博上表示了对判罚过轻的不满,“七年换两年十个月,你囚禁一个孩子是三年,囚禁个孩子依然是顶多三年。”
同样对这个结果不满意的罗伟,以部分被害人未被告知开庭时间为由提出抗诉要求。
这个要求被驳回了。
01
罗伟至今忘不掉,他被送进豫章书院的情景。
高考失利之后,罗伟想继续复读,冲刺深圳大学,但父亲罗天升并不同意,还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,为儿子报了一所大专。
随着大专的开学日期临近,父子两的矛盾愈益激烈,罗伟不愿意去读书,在家里吵了两天架,气得父亲隔着门大骂他是混蛋,“浪费我们两万块”。
罗伟被激怒了,举起椅子砸向家里的墙和房门。墙上的裂痕,在这个家庭里停留了六七年,而亲子关系之间的裂痕,也在同一天被撕扯开。
看到管教不住儿子,罗天升带着妻子去探访了30公里外,南昌城另一端的豫章书院。在那里,他们发现了“孩子该有的样子”——书院里见到的每个孩子都彬彬有礼,遇到长辈会自觉点头、鞠躬、问好。
罗天升迅速谈妥了儿子的入学事宜,院长吴军豹会跟家长承诺两点:1.不会虐待孩子,用传统文化感悟他们;2.半年学费3万,彻底改造。
豫章学院流传着孔子像的一只眼睛是摄像但此时的罗伟,毫不知情。
晚上八点多,睡梦中的罗伟被父母叫醒,穿着睡衣迷迷糊糊走到家门口,门外是四个陌生壮汉,一个穿着警服,剩下三个穿着黑色的保安服。
罗伟被几个陌生人架住,塞进一辆面包车里,他仍不知道自己将迎来怎样的命运。
面包车的车灯亮起,带着不服管教的孩子和罗天升夫妇的期待一起,驶向他们为儿子选择的未来,他们期待着,一年以后收获一个“改过自新”的罗伟。一手把罗伟带大的姥姥和姥爷,害怕面对外孙被带走的场面,躲在家楼下的超市里,掩面痛哭。
一个小时后,面包车终于停下来,惶恐的罗伟被丢进一间屋子里,随着那扇蓝色的门关上,陪着他的,只有空气里弥漫的尿骚味和一片漆黑。
这个晚上,罗伟盖着满是霉味的被子,睡在肮脏的地板上,他感到身上爬着跳蚤,有老鼠在旁边来来去去,他不停在思考,自己在哪,这些人要做什么。
谜底,在第二天天亮后才对他揭晓。
一位戴着眼镜的肖姓教官告诉罗伟,这里是豫章书院,是他父母送他接受改造的地方。
02
罗伟在小黑屋里,住了七天七夜。
重获“自由”,是有条件的,教官们要求他签一份合同,罗伟起初不愿意,在长达十分钟的拳打脚踢之后,他还是签了。
新的生活,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展开。
所有学员都穿着一样的民国服装,每天早上五点半准时起床,15分钟的时间洗漱叠被之后,紧接而来的就是花样迭出的体能训练:晨跑、蛙跳、太阳下曝晒。
豫章书院有一套严密的规矩,被子没叠整齐、打扫的区域被发现头发丝、吃饭碗里有剩余的米粒,甚至男女生说话,都难逃一顿戒尺。在这里,不服从老师或顶撞教官是头等大忌,会受到最高惩戒——挨龙鞭。
龙鞭,是根有小拇指粗的一米余长黑色塑料棍子,内里包着钢筋。
罗伟见过一次打龙鞭的场面,一个10岁的温州小男孩,因为拿了父母送来的零食没有优先孝敬教官,被扒下裤子按到地上,鞭子刺破空气,发出嗖嗖的声音,落在屁股上,引起嗷嗷惨叫。等到惩罚结束,小孩的屁股上留下了龙鞭的标志,一片混着淤血的紫黑色。
那时,豫章书院的四楼在装修,学员当起苦力,负责搬水泥、沙子。干活的时候,教官不会在时刻盯着,罗伟想,或许他可以从四楼的阳台爬下去,逃出这个地方,但一定得抓住栅栏,否则会摔死。
于是他开始不断梦见逃离,在睡梦中反复去抓栅栏,有时候摔死了,有时候成功了。
03
罗伟离开了豫章书院,不是因为逃离,而是因为虚弱。
年11月,罗伟的姥姥姥爷闯进豫章,一再坚持之下,终于隔着铁门看到瘦了20多斤,脸色蜡黄、目光游离的外孙。因为有教官守着,罗伟什么也没敢说,只能含着泪把一张求助的纸条塞进姥姥手中。
“好瘦啊,这不快要死了”。
姥姥心疼不过,在家里日夜痛哭,求女儿女婿把孩子接回来,
一个多月后,罗伟终于等来了父母,颤颤巍巍走出那扇铁门时,双腿虽然发软无力,但他依然咬着牙,一步步往前挪动。他在心里暗暗发誓,将来,一定要摧毁这个“人间地狱”。
罗伟试过发帖求助,没得到任何回复和帮助,只得到了网站的封号处理。之后他走进了家附近的派出所,想以被非法拘禁为由报案,对方要求他到豫章所在辖区,结果到了青山湖区罗家镇派出所以后,受理的民警没有做笔录,只是让他“去请个律师来”。
罗伟陷入了绝望。
没多久,他被家人送到医院心身医学科,心理测试结果为“强迫状态中度,人际关系敏感、焦虑、抑郁轻度”,初步诊断,他罹患了适应障碍,症状为:恐惧害怕,紧张不安,度日如年。
听完他对豫章书院的叙述,医生在病历上写道:“家属把他送到豫章监狱”。
之后的几年,罗伟活在消沉的阴影里,再也无法回归正常生活。
04
罗伟等了三年,终于等到反击的机会。
年,同样在豫章书院待过三个月的裴小龙,通过网友温柔的一篇文章《中国到底有多少杨永信》,成功把这所机构的黑暗捅了出去。
发霉变质的食物、漆黑的小黑屋、性侵、体罚、虐打,以及为了逃离,不惜自残自杀的孩子们,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字眼,终于引起了网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