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婷,你要是再这样下去,以后不但影响你的身体健康,还会影响你生孩子呢!”
“我不管,我只想要身材苗条,其他的我都不关心。”
这是阿婷和妈妈刚刚走进中心时候的对话。女儿叫阿婷,是一名大一学生,面容温婉,皮肤很白。不过,在我看来,她真的太瘦了。妈妈说她1米65的身高,只有70多斤。但是,阿婷仍然觉得自己的体重还是不够轻。
原来,阿婷患有严重的进食障碍,或者通俗一点叫做厌食症。像阿婷的情况,营养严重不足,最近几年的时间,她的例假只来过3次,已经是大学生的她身材看起来像一个初中生。
“阿婷,你希望我给你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呢?”我试探着去和阿婷沟通。
阿婷一脸无所谓的样子,“我没什么需要帮助的,你问我妈吧,她让我来的。”她转头看向妈妈。阿婷妈妈说,专家说厌食症跟她的心理障碍有关,建议她进行心理干预,所以就带着阿婷过来了。
一般来说,主动到中心的来访者都会有寻求帮助和提高自我的动力,这是心理干预产生效果最重要的因素。但是还有一类来访者是被家长逼迫着来的,他们本身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或者并没有改变的意愿,亦或对于心理干预没有足够的了解与信任。显然,阿婷就是属于后者。与第二类来访者进行心理干预的难度就会更大,因为首先要获得足够的信任,同时激发他们寻求改变的动力。所以,我和阿婷聊她的兴趣爱好,通过沟通逐步建立起良好的信任感。
我们一起探讨阿婷爱读的书,比如她爱看侦探类和心理类的小说。以此作为开始,我们一起去谈论书中的很多故事和人物,去接纳不同的观点。在这种开放的咨询环境中,我尽可能保持一种平等、互相尊重的态度与阿婷一起探讨。最终,帮助阿婷感受到我对她兴趣的好奇、尊重和包容,并在很多看法上我们达成了一致。
阿婷变得越来越喜欢在咨询室的感觉,她告诉我:“在咨询师的时候可以随意说任何事情,能够被听到和理解,而且不会被批评。我觉得在你的引导下,自己比以前成熟一些了,不那么偏激了,遇到事情可以多想想,而且可以拓宽了想,多角度想”
随着我和阿婷沟通的深入,对于阿婷的厌食症也逐渐清晰,可以说,它伴随着阿婷的成长过程。在阿婷5岁之前,由于父母工作原因将她养在外婆家,只是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偶尔见一次。等到阿婷回到父母身边,又被送到了寄宿制的幼儿园,接着是寄宿制的小学、中学,现在是在外地上大学。可以说,阿婷和父母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时间非常少。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,阿婷内心缺乏安全感和父母的关爱。在高中之前,她在一个小城市读书,成绩不错,一直很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,而这一切从上高中之后开始变了。
为了让阿婷高考能上个好大学,妈妈想尽办法让阿婷去了省城的重点高中读书,同时,还帮阿婷报了美术特长班。阿婷去了高中很不适应,学习成绩还可以,只是她发现周围的同学都不只是拼学习了,还拼特长、拼打扮、拼身材。看到舍友们很注意节食,阿婷刚开始有些困惑,不知道如何跟她们交流。有一次去公共浴室洗澡,阿婷碰到了几个练芭蕾舞的同学,看到她们的身材非常修长、苗条,顿时羡慕不已。
后来得知,这些练芭蕾舞的同学都在节食,而且有几个室友也在节食,阿婷也开始加入了她们。从加入节食的队伍,阿婷才觉得自己真正融入了群体。室友们和她讨论的最多的是什么食物的热量高,怎样才能让自己更瘦一些。渐渐地,食物在她的眼里已经不再具有香味,上面只有明晃晃的卡路里。而她觉得有成就感的事情,就是体重的降低。直到她都快变成一个纸片人,妈妈觉得问题很严重了,医院检查和治疗。
随着记忆重组心理干预的进行,阿婷慢慢地发现,她在用这样的方式获得理想身材,获得朋友的喜欢与认可,只是一种自以为。其他人也许很难理解阿婷的行为,但对于阿婷而言,因为从小缺乏关爱,所以被别人喜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。除了和室友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话题获得认同外,阿婷内心还有另一个声音“我是不被喜欢的”。所以,通过好身材来获得别人的认可,成为她重要的获得爱的方式。
从阿婷的自身特点而言,她处在自我发展的重要阶段,而建立社交关系、得到周围人的认可是重要的一部分。当她的朋友都在进行瘦身,为了和大家更好地相处,瘦身也常常成为一个共同的爱好。
从更大的社会文化角度而言,这是一个以苗条身材为美的社会,各种广告、电视、宣传都是以苗条的美女作为主角,胖的会被讥讽和贬低。而阿婷作为处在青春期的女孩子,本就处在爱美的年纪,同时也缺乏对主流文化的批判能力,所以更容易认同这种以瘦为美的文化。
只是,为什么阿婷会选择厌食和好身材这样的方式来获得关爱呢?除了和她的性别、年龄段和成长经历有关外,还和他的病理性记忆有着密切相关。
所以,针对阿婷的问题,一方面通过与她探讨内心对于关爱的希望,包含这份希望背后的原因,以及满足这份希望的方式。另一方面,我在潜意识下找到了阿婷相关的病理性记忆事件。她的成长阶段被妈妈批评的太多,大事小事妈妈表现出来的都是对她能力的怀疑,基本没有表达过支持和认可,令她的自我评价很低。比如有一次阿婷吃完饭后,妈妈问她有没有洗碗,阿婷回答洗完了。妈妈有些担心,觉得还是自己去检查比较放心,结果发现碗没有洗干净,就把阿婷责骂了很长时间。妈妈严厉的语气和表情让阿婷很害怕、很自责,经常紧张和焦虑。我对病理性记忆进行高效化重组,阿婷的焦虑减少了很多。
通过20次的记忆重组干预后,阿婷恢复对食物的正常感知,也理解了健康的定义,她不但能够正常地进食,而且能够比较理性地看待自己的身材。更重要的是,她也能够理智地评价自己的价值,可以通过合理的方式获得来自他人的关爱。她很坦诚的告诉妈妈,妈妈曾经的一些教育方式从某种程度上对自己是有伤害的,妈妈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很诚恳地向阿婷道了歉。阿婷原谅了妈妈,也理解妈妈的出发点还是因为爱自己,只是方式方法不恰当。
我们经常接到一些家长的求助,说孩子把自己困在家里,没有任何想好起来的想法。家长想寻求心理干预,但孩子不配合,该怎么办?其实这个问题,真的只能家长自己努力解决。这种躺平状态里的孩子,她之所以不愿意配合,是因为内心没有希望的种子,觉得做什么都没用。这类孩子在我们的来访者中,占比是比较大的,像阿婷就是类似的情况。这类来访者,初期与我的信任感建立非常重要,我需要在她的内心中下一颗被理解、被尊重、被关怀的种子,让她的自身价值感成长起来,唤醒她的自救意识后再进行心理干预。其实家长要看到孩子背后的隐性需求,孩子的这个阶段是需要家长给一些推力的,只有孩子来到中心,我们才能用专业的心理干预帮到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