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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稿互联网时代新式就业,残疾人也可活出精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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冯建刚从不回避“看”这个字,尽管他的眼前一片灰暗。

在浙江嘉兴创业至今将近10年,拿冯建刚自己的话讲,“没多好,也没饿死”,但“总感觉缺点什么”。今年2月,“看”到别人在直播间玩得风生水起,他突然萌生一种想法,当一名盲人主播,“不带货也不卖惨,只是讲讲自己的人生经历,给别人带去一些思考。”

对大部分人而言,就业的核心首先是为了生存。

去年3月,听障者邵胜亮从老家金华来到允许残疾人持证上岗开网约车的杭州。这一年半来,他的勤奋写在“大数据”里:每天出车小时,甚至登上过平台杭州地区日收入流水排行榜第一名。

超万,这是中国残联统计的国内残障群体的总人数。这也意味着,平均每16个人中,就有1位残障者。但在生活中,我们很少在公众场合遇见这个群体。他们是沉默者、小透明,是弱小的帮扶对象和无声的边缘群体,更是被忽视的少数派。进入互联网时代,更有人担心,这会进一步加大两者之间的鸿沟。

在国际残疾人日到来时,银柿财经记者走近这个群体。和预想的不太一样,我们看到光从窗外照进现实。在互联网时代,技术为他们提供了与外部世界交互的新工具,甚至为他们搭建了一个可以无差别就业的“元宇宙”。在那里,他们是网约车司机,是盲人主播,是数据标注员,是创业者。但说到底,不过是一个普通人,不放弃自己、不给自己设限的结果。

“感觉自己像个有用的人”

邵胜亮的网约车出奇地干净整洁,除了一部被拿来全程滚动字幕的手机,以及两张图文告示牌,再没有什么多余的物件了。

(邵胜亮网约车上的提示牌)

不管是滚动字幕还是告示牌,上面都毫不避讳地提醒着:“我是聋人邵师傅”。一位“85后”自称“师傅”,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违和,但邵胜亮在网约车圈子里却的确有着“师傅”的老道:他是杭州聋人网约车“亮仔车队”的发起人,在他的带领下,车队从几人发展到近百人。一些人正是看到了他的冲劲入了这一行的。

听障人士考取网约车资格证并没有特殊照顾,上岗后在派单、报酬方面也没有任何倾斜*策。身处同一条起跑线,这群人只能更加努力。当很多司机抱怨开网约车没钱赚的时候,“亮仔车队”队员们的名字,已频频“杀”进平台收入排行榜单Top10了。车队里同是“95后”的孟宪纲,甚至已退掉了租赁车,拥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车。

在距离杭州多公里之外的湖北省恩施州巴东县,去年9月,32岁的肢体残障人士凡丽莎,坐在家中的电脑前,也开启了人生中第一次社会就业。

向左侧倾斜的脑袋、说话时吃力的嘴角、畸形且僵硬的右手,小儿麻痹症留下的深刻印记,小时候影响凡丽莎握笔写字,长大影响她外出工作。内向、没用、自卑,成为被“困”在偏远山区的凡丽莎所接收到的、来自外界最多的评价。

一次偶然的机会,在杭州市与巴东县的东西部对口协作中,凡丽莎与其他40余名当地肢体残障人士,一同加入了辛匠汇巴东数据标注团队,参加了残疾人居家云就业培训。

培训10天后,凡丽莎上岗就业了。

数据标注,就是使用自动化的工具从互联网上抓取、收集数据包括文本、图片、语音等,然后由标注员对抓取的数据进行整理与标注。这份工作技术含量不高,辛苦倒是真的。特别是对于凡丽莎来说,不受控制的手指,经常让她按错键盘,有时一个简单的任务她要返工几遍,耗费几个小时。

但凡丽莎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。从最初连电脑开关机都不会,到现在学会上网成为数据标注员,她感觉自己“像个有用的人”。她还有了一个新的计划,要在短视频平台创业,在记录乡村生活的同时,为自己增添信心。

“互联网让我们‘看’到了一个更大的世界,也让我们‘看’到了一个更自我的世界。”冯建刚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直播的样子,“像个傻子,不知道镜头在哪,不知道实时在线人数,也不知道如何控场”。在直播平台“泡”了大半年后,他已经可以自如地在镜头面前和网友们聊商业认知,或是讲盲人的生活经历。有段时间“玩”上了头,一天直播10多个小时,把日子都过颠倒了。

“我希望大家通过这个赛道认识我、认可我。”尽管已经拥有接近2万的粉丝数,冯建刚并不满足。他留意到,不少像他这样的人在直播平台上吹拉弹唱,进行才艺表演。“这对残疾人来说确实是一条可以探索的路子,是一次不错的机会。”

身体缺陷不是最大障碍

在浙江省杭州市拱墅区新文路的杭州厚品科技有限公司,记者见到了创始人詹金平。他是辛匠汇巴东标注团队的带头人,已经为多名残疾人提供了就业培训。

詹金平因患小儿麻痹症而落下双脚残疾,被评定为肢体三级残疾。学习计算机专业的他,毕业后来到杭州做软件开发工作,成立了互联网科技公司。

调研后他发现,未就业的残障人士多数在经济欠发达的山区,由于身体行动不便、文化水平低,在当地缺乏合适的就业岗位。虽然大城市就业机会多,但生活成本高,无障碍环境缺失也让他们望而止步。而外卖、快递等工作性质,不太切合残障人士的实际情况和心理期待,难以实现大规模复制。

“身体缺陷不是最大的障碍,要想就业,首先要具备就业技能。”詹金平认为,互联网的广泛应用,新业态的产生,给残障人士更多的机会去融入社会。自己当初就是通过互联网创业,规避身体障碍,实现人生价值,于是,他也想帮助他人走上这条就业路。

年起,詹金平开始发挥互联网的在线桥梁作用,连接起有用工需求的企业资源和有务工需求的残障人士,以带动残障人士居家就业。

一开始尝试的是发展电商客服,但效果并不好。电商客服其实是技术型岗位,要熟悉产品并且要与客户沟通交流,学习周期较长,由于贫困残障人士普遍存在文化水平不高、思维固化、沟通能力弱等,真正能胜任的人选不多,即使上岗了也很难坚持下去。

几番摸索过后,没有太高门槛的数据标注成为比较合适这一群体的就业方向。周期短、见效快,一个项目做完马上挣到工资,进入一个良性循环,工作积极性和信心一下子就能调动起来。

实践下来,对口协作的巴东县的残障人士对待工作的态度,给詹金平带来了惊喜与收获。他把在团队中表现出色的喻开文发展成项目主管,并下放管理权利,让当地人去管理当地团队,负责项目任务的分配和整体质量把关。“他们有强烈的就业意愿,工作责任心很强,把项目交给他们完全能够保证品质和效率,省心。”

“过去10年整天无所事事,每天就是吃饭睡觉看电视,消磨时光。”喻开文说,现在每天起床打开电脑,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完成任务。巴东当地的经济模式以农业为主,凭着这份与大数据相关的“互联网工作”,喻开文的月收入水平在当地能排在中等偏上。

残障者也是宝贵的人力资源

渴望融入社会的残障者,正在不断克服身心障碍,主动适应环境。

当然,工作中的困难并不会因为有了互联网就迎刃而解。比如“亮仔车队”的司机,难免会碰上喝醉酒蛮不讲理的,还有临时提出绕路最后跑去平台投诉的,这让本就存在沟通障碍的双方,再次叠加了信息障碍。

但相比这些小细节,大家更在意大环境。

在做网约车司机之前,邵胜亮曾到电子厂求职,在告知聋人身份后遭到工厂拒绝;孟宪纲曾在化妆品厂做包装工人,也曾在薪酬待遇上遭受过不公平对待。

不仅是外出工作会遇到壁垒,“互联网+”残障人居家就业模式也存在各种制约因素。

抛开对残疾人事业的情怀不谈,作为企业家的詹金平,也有自己的困顿和难处:3年来,仅与10家企业达成了合作关系,且业务规模面临发展瓶颈,难以再有新的增量。这意味着,詹金平能提供给残障人士的岗位也有限。

“市面上,我们的目标企业其实数量庞大,凡是电商企业都符合条件。”但詹金平也意识到,规模大的企业有自己的专业团队,不需要业务外包,自然也没有用工需求;规模小的企业为了节约成本,会考虑外包,但这种合作并不稳定。

在詹金平看来,目前残障人士帮扶*策体系尚未健全,企业参与残疾人事业的积极性尚未充分调动,尚未形成以市场为导向的残疾人就业模式。

“虽然国家有相关补贴*策,但是企业要想拿到国家发放的残保金补贴,前提是要吸纳残障人士为员工,与其签署劳动合同,并且要到企业内上班。如此一来,企业还要为残障人士解决无障碍设施的问题。”詹金平直言,为了避免风险和不必要的麻烦,大多数企业会更倾向招聘健全人。

如何更好地带动残障人就业,仍存在可探讨的*策空间。

“残疾人事业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。”詹金平认为,现在人力成本越来越高,我们国家却有这么多残疾人还没有就业。残疾人不应该成为社会就业的负担,而应是宝贵的人力资源,不应该白白浪费掉。

可喜的是,国家层面也越来越重视残疾人事业的发展。《“十四五”残疾人保障和发展规划》提出,到年,残疾人脱贫攻坚成果巩固拓展,生活品质得到新改善,民生福祉达到新水平。到年,残疾人事业与经济社会协调发展,与国家基本实现现代化目标相适应。

今年11月8日,五部门联合出台《机关、事业单位、国有企业带头安排残疾人就业办法》。要求机关、事业单位、国有企业按照规定,按比例安排残疾人就业、依法办理入职手续或签订劳动(聘用)合同;未达到规定比例的,应当依法采取缴纳残疾人就业保障金等其他方式履行法定义务;以及对就业场所进行无障碍环境改造,为残疾人就业创造必要的劳动保障条件等等。

想要更有尊严地活着

邵胜亮每天穿梭在杭州的大街小巷,与各种各样的乘客打交道。按照资格证上规定的驾驶员年龄上限,聋人司机可以一直工作到65岁。但他并不打算一直从事这份工作。当记者问起他们心中的理想职业,他们没有给出具体答案,只是想着下一份工作要比现在“更挣钱”。

在许多一二线城市,有低保为残障人士的基本生活兜底,残障者的生活水平相比以往显著提升。在物资需求基本满足的基础上,有的残障人士开始朝高质量的就业方向努力,追求更有尊严和意义的生活。

“那些领了低保的残障人士,并不代表就没有就业意愿了,也有可能是缺少能够吸引他们或者是适合他们的岗位。”人总是想着向上走的。詹金平发现,已实现就业的残障人士,现在也有了新的职业规划。一边做现有的工作,一边学习难度更高的职业技能,不断对自身进行开拓、优化,勇于创造新的价值。

喻开文告诉记者,最近在自学PS和AI软件,目前已经掌握了制图和视频剪辑的基本操作。熟悉这些软件的操作后,他不仅能做简单的数字标注,还能做图像标注,尝试更有挑战性的工作。

“很多人觉得我看不见很可怜、很痛苦,但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,也过得挺好的。这个社会也好,这个世界也罢,没有任何规定说谁必须看得见,谁必须看不见。”冯建刚认为,很多残疾人,不是他看不见世界或世界看不到他,而是他不愿被世界看见,“这种自卑心态才是最可怕的。如果说我们被这个时代淘汰了,其实也就是我们自己把自己淘汰了。”

冯建刚曾经有个想法,做“现代版海伦·凯勒”,但现在,他觉得这个目标有点狭窄了。“未来,我想成为一个用我的过去也好、今天也罢,能够给他人带来一些思考和成长的一个人,也能够让我的故事一直留下来,激励更多的残疾人。”

这是最好的时代,还可以是更好的时代

和邵胜亮的采访约在一个大风降温的午后。对网约车司机来说,每分每秒都是实打实的金钱,而他却一下子招呼到6位聋哑人车队的司机前来与我们见面,着实让我们意外。一群人比完手势打完招呼“呼啦啦”坐下后,大家各自低下头“玩”起手机。

原来,他们是在邵胜亮特意建的采访群里与我们“打招呼”。随即,我们也开始在群里抛问题,司机们纷纷介绍、发表各自的观点,你一言我一语,旧消息很快被新消息覆盖了。

此前,对于这次会面,我们有过犹豫,因为即便是面对面,对听障人士的采访也只能通过网络的方式完成,如果这样,是否还有碰面的必要?但当采访真正开始时,我们太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。看着司机们相互打着手语热烈交流,网络世界中安静冰冷的字符变得灵动、浓烈,有了温度。此情此景,也让我们与他们很快产生了共鸣。

“凡是出现在大街上的残疾人,你们都别小看他。”采访詹金平的时候,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。采访结束后,我们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感悟。当光明蒙上黑布、声音剩下寂静、轮椅下只剩颠簸,当看清生活的本来面目却依然拥抱它、热爱它,这样的人称得上真正的勇士,无关年龄、无关身体、无关残疾。

这一次采访,也让我们更加感谢这个“一部手机就可走遍天下”的互联网时代。因为互联网,残障者有了更多的就业选择,命运得以改变;因为互联网,我们的采访也变得更为便捷,甚至有机会和远在湖北恩施的轮椅族面对面,聆听他们的故事。我们每一个人,都是互联网时代的见证者和受益者。

同时,我们也试着发问,这个时代是不是还可以变得更好?

我们注意到,还有很多残障者因为自卑不愿被世界看到,支持维护他们的尊严,帮助他们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,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——

残障人士的出行难、如厕难问题,仍未得到有效改善,没有行动的承诺,“无障碍”永远只会是一席空话。

残障人士的就业环境未从根本上发生改变,劳动保障方面不能享受公平待遇,就业结构始终处于较低层次。促进残疾人较为充分、较高质量的就业,仍是一块待啃的“硬骨头”。

……

视障人士冯建刚对我们说,自己最羡慕的职业之一就是记者:“你们的一篇报道,或许会激励许多残疾人,多年过后,有人上网查资料,或许还能与这篇报道不期而遇,你看价值有多大。”

在他看来,这就是生命的意义。

衷心希望科技的甘霖,可以更大力度地浇灌到这6.21%焦渴的土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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