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11月中,我有幸参加了川渝心理协会的重庆年会。经过一年之间疫情的考验,川渝的心理工作者迎来了一次美好珍贵的相遇。在此,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个在此次年会中得到的非常重要的收获。也希望这个分享对其他从事青少年心理工作的咨询师,和青少年的家长也有实际的价值。
成都市心理咨询行业协会的会长(此次大会的主席)向程老师,在大会上提交了一个有关当代青少年心理干预议题的报告。因为自己长期从事青少年心理咨询,在向老师的报告中感到深深的共鸣。向老师在自己的分享中,对青少年咨询近些年发生的微妙转变进行了总结,针对青少年心理特点的转变,尤其是心理危机发生的特点的转变,做了深刻而精辟的阐述。
下面我会结合自己近些年的工作经验来谈一谈所得到的启发。
报告最突出的特点是,对儿童青少年的问题并未保持一个固定不变的观点和方法,而是根据近些年儿童青少年心理工作的实际观察和经验,结合拉康派精神分析和自体心理学的理论,呈现了一幅具有临床实践意义的地图。
(一)
向老师首先提出一个很根本的问题:当代儿童青少年面临的主要问题究竟是什么?
我们的工作是使青少年远离痛苦,还是帮助成长中的青少年具有应对挫折的能力?
这个问题的提出,让我有着深刻的共鸣。每一代青少年的父母都具有不同的教育理念。从我的实践经验来说,这十年来,青少年父母的养育目标和方式似乎也随着时代发展,发生了一些的改变。在十多年以前,我在咨询中遇到青少年来访者的父母,往往比较保守和传统,表现出较高标准和弹性相对较低的超我特点。以至于孩子似乎表现出过分的压抑,对自己评价苛刻,缺乏自信,哪怕是各方面表现非常优异的孩子。而近些年,更多的父母往往表述出要以“孩子开心”为终极目标的教养追求。青少年来访者随之也发生了相应的转变。
向老师总结了近期青少年心理危机的表现,指出咨询师处理的问题不同于早些年的课题。也就是说,除了过去我们常常强调的“神经症性”问题以外,会更多地面对青少年人格发展性缺陷的问题。
(二)
向老师将90后、00后孩子身上更多冒出来的人格发展性缺陷的原因,总结为一种“想象的迷惑”。这种集中反映在青春期的心理危机,往往从孩子的小学高年级阶段开始,就逐渐被触发显现。源于一些规则系统的启动,比如更高难度的外部秩序要求、学业压力,造成了一部分青少年对外部规则适应的挫折和失败,但这种挫败本质上是内因性的,是他们继续沉溺于母婴二元关系想象的结果。
这里强调的是,挫败随之引发了孩子的自恋性暴怒,这也是个体从二元关系到三角关系,从想象到象征的历程中的停滞和失败。
我们如何理解青少年的自恋性暴怒呢?
在自体心理学的描述中,人的自恋具有自己独立的发展路线,自恋会向成熟的方向发展,也可能停滞于某个养育性创伤情景。
最初,婴儿会极力维持原始的完美感、全能感以及和母性照料者的一体感:投注于照料者,或者投注于原始自体,以获得绝对完美和全能体验。这种早期的状况是一种必然,是一种不成熟的,带有自大色彩的自恋。在日后合宜的抚养过程中,孩子有机会因为遭遇“非创伤性的失效响应”而发展到一种成熟的自恋水平。
而造成严重心理问题的是,孩子没有遭遇到这样的“失效”或挫败,因此无法完成对父母功能的“转换型内化”,只能维持在一种尚未成熟的原初自恋状态——一种“全能自恋”。
拥有全能自恋的青少年,觉得自己是世界的“神”。作为“神”,当然能控制世界的运转,而外部世界不按自己的意志而运转,就是对自己神性的冒犯,由此引发针对外部世界的一种极致的愤怒。这就是自恋性暴怒,他们恨不得动用自己的神力来毁灭这个外部世界(这是青少年个体“抑郁”驱力的基石),这种全能自恋就是一种停留于原始水平的残留物,是一种发展停滞的结果。
从日常的工作经验来看,我的确也遇到更多这样的青少年。他们在受挫之后,会更容易或者更强烈地爆发出各种情绪问题,甚至是崩溃。有一些孩子很容易被挫折击败,甚至呈现对周围环境(同学、老师、家长)的攻击行为。有一些通过自我破坏来威胁家长和学校,等等。
所以,向老师认为,我们更多地要面对青少年的人格发展性缺陷而造成的问题,特别是青少年的“自恋性暴怒”的问题。
(三)
那么,如何定义儿童青少年人格发展缺陷的原因?那就是:从二元关系到三原关系,从想象到象征的停滞?
向老师分析道,在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论中,母子二元关系有着非常重要的基础性位置。在婴儿心理发展的早期,孩子会有一种与母亲进行二元连接的想象,在想象的维度,孩子会将自己想象成为与母亲一体不分的状态。而在孩子的心理发展过程中,需要在母子关系中引入一个“石祖”,来切断这种圆融的母子二元关系,使孩子能到达象征维度,对“父亲”——母亲的欲望达成认同。由此,孩子将不再陶醉于自己是母亲的全部的梦想,于是开始放弃对母亲欲望,将其转化为对“成功”与“自恋”的象征性追求。
而二元关系到三元关系发展的困难表明,大多数问题孩子仍然停留在与母亲融为一体的二元关系的想象界,他们的心智未能顺利发展并进入到象征界层面。
是什么造成了以上的困难呢?向程老师分析了这种现象发生的养育性根源。
首先是作为养育者的母亲的欲望和焦虑。比如母亲的欲望无所寄托,母亲总是在场从未离开,母亲把孩子当成自己的全部,把孩子放到了“石祖”的位置上加以操控等等,不一而足。
这样以来,孩子成了母亲天然的兴奋物,本应该接受的阉割无法完成,母子世界没有缺口或裂口,母子的分化无法完成。这样的想象性共生会造成孩子的自发性的沦丧,导致孩子长期处于受控和全能幻想中。他们把自己想象为母亲的欲望,或者拼命满足母亲的各层次欲望,在受控与全能控制中无法自拔。
而本应作为他者而出现的象征的父亲,在实际的养育中总是缺席,这一符号性缺失也迫使爸爸的女人——妈妈(母亲)牢牢抓住孩子紧紧不放。而父亲供养、情感、引导、惩戒、护佑功能总是缺失,也事实上造成了养育关系中母子分离的困难,以至于孩子长期停留在原发性自恋的低级阶段。
(四)
面对这样的现实,心理咨询临床干预就不再是解除压抑,而是为适应性障碍开路导航。
在原始自恋的全能控制想象中的青少年,一旦面临稍稍提高的现实困难,就容易陷入全能感幻灭的危机体验总,这种不成熟的自恋受挫,紧跟而至的便是自恋性暴怒。孩子会出现很多症状,来展现自己的暴怒后的毁灭气质。
作为咨询师,可能就要朝着推动母体的分化工作,引导主体意识的萌发,重建家庭系统的行为规则,以父亲的“名”帮助孩子建立防御之墙。
比如在象征秩序的引入方面,我们可以有许多的手段。可以给予孩子好的镜印的体验,以期孩子得到养育性的、存在感的满足。给儿童青少年获得同行的伙伴体验,以至于让他们找到归属感。用理想化的体验,去打断他们无所不能的幻想,让他们理解自己的有限,接受外部世界的“法”的规范,体验自体的边界感。
在分享中,向程老师还讨论了如何识破伎俩、取消